乌克兰的顿巴斯战略：缓慢撤退，最大限度地减少俄罗斯的损失

　　

　　

　　基辅——今年以来，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一系列城市、城镇和村庄被俄罗斯占领，俄罗斯通常会在激烈的战斗后撤军，这些战斗有时会持续数月。

　　马林卡是第一个陷落的，这是1月份俄罗斯在战场上重新获得动力的一个迹象。然后是工业城市阿维季夫卡(Avdiivka)，乌克兰士兵躲在密集的堑壕和掩体迷宫中。上周，乌克兰终于从乌赫列达尔(Vuhledar)撤退。乌赫列达尔是一个位于高地上的矿业小镇，是乌克兰在东南部防御的关键。

　　在外部观察人士看来，乌克兰缓慢但稳步地从顿巴斯地区(Donbas)撤军，似乎标志着最后阶段的开始，俄罗斯利用其在人力和火力方面的压倒性优势，在战场上牢牢占据了上风。顿巴斯地区是目前这场战争的主战场。

　　但乌克兰指挥官和军事专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说，一场更为关键的战斗正在该地区展开，不仅仅是领土的得失。他们说，现在这是一场消耗战，每一方都试图通过造成最大损失来耗尽对方的精力，希望打破敌人的能力和继续战争的意愿。

　　整个夏天，俄罗斯都在派遣一波又一波的军队，在装甲车队的掩护下进行残酷的攻击，不顾伤亡，无人机、炮弹和炸弹充斥着天空。

　　乌克兰的面积只有俄罗斯的一小部分，人口却只有俄罗斯的三分之一左右，在这种战斗中，它天生就处于劣势。它派往前线的兵力更少，尽管西方军事援助大量涌入，但在战场上，它的武器装备仍处于劣势。

　　这让乌克兰别无选择，只能采取乌克兰政府运营的战略研究所(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的军事分析师尼古拉·别列斯科夫(Mykola Bielieskov)所说的“用空间换取俄罗斯损失”的策略。他们的想法是，在对人力和物资索要最高价格后，从受到攻击的城镇撤退。

　　乌克兰第411无人机营的成员奥列克桑德·索伦科(Oleksandr Solonko)在前线城市波克罗夫斯克(Pokrovsk)附近作战，他在谈到俄罗斯人时说，“关键是他们会损失多少，然后才会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但他补充说，面对无情的攻击，一些乌克兰指挥官也“宁愿放弃一个能减少人员损失的阵地或定居点”。

　　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已经证明有能力通过招募更多士兵和提高武器生产来吸收损失，目前尚不清楚乌克兰将不得不放弃多少领土，否则俄罗斯军队将失去动力——如果它真的失去动力的话。更糟糕的是，乌克兰今年8月对俄罗斯西部库尔斯克地区的进攻进一步扩大了其资源，威胁到其在顿巴斯地区进行受控撤退而不让前线崩溃的能力。

　　总部位于芬兰的黑鸟集团(Black Bird Group)的军事专家帕西·帕罗里宁(Pasi parinoen)分析了战场上的视频和卫星图像，他说，在库尔斯克进攻之后，俄罗斯以2022年以来从未见过的速度在顿巴斯地区推进。他说，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它在该地区捕获了大约270平方英里的鲨鱼，大约是6月和7月的三倍。

　　但这使得俄罗斯远未实现其长期以来的目标，即完全占领该地区。要做到这一点，它需要再占领4000平方英里的乌克兰领土，大约是过去一年占领面积的五倍。

　　“这场战争不会由谁控制乌勒达尔或其他战术前线城镇来决定，”驻维也纳的军事分析人士弗兰兹-斯特凡·加迪(Franz-Stefan Gady)说。“关键是俄罗斯人为了夺取乌勒达尔花费了多少军队，而乌克兰人为了守住该城而付出了多少损失。”

　　顿巴斯由乌克兰最东部的两个地区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组成，一直是这场消耗战的焦点。它靠近俄罗斯西部，这使得莫斯科可以轻松地向那里的前线输送部队、装备和弹药。该地区散布着众多城镇和村庄，迫使双方陷入残酷的城市战斗。

　　罗曼是乌克兰第72旅(72 Brigade)的一名指挥官，负责保卫乌勒达尔。他说，当俄罗斯军队把精力集中在一个特定地区时，他们可以压倒乌克兰的防御力量。他指出，到夏末，俄军在武勒达尔周围的火炮系统上拥有10比1的优势。

　　“我们的一个火炮系统怎么能对抗他们的十个呢?”罗曼问道，根据军规，他只使用了自己的名字。

　　乌克兰军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控制着武列达尔，在伏击中摧毁了俄罗斯坦克车队，并杀死了许多被派往残酷地面进攻的士兵。但俄罗斯军队继续向前推进，在近几周逼近乌勒达的过程中，俄罗斯军队开始给乌克兰军队造成重大伤亡。乌克兰医务人员表示，每天都有数十名士兵受伤，军方报告称，袭击“耗尽”了其部队。

　　军方最终于周三宣布，已从该镇撤退，“以拯救人员和军事装备”。

　　乌克兰最终希望，俄罗斯不断增加的损失将使这场战争在乌克兰变得不可持续之前变得不可持续。“这是最重要的事情——耗尽敌人的力量，”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在周三的夜间讲话中说。

　　但是这个策略有多现实呢?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已将该国经济置于备战状态，并没有表现出准备退出战斗的迹象。俄罗斯人民似乎坚定地支持战争的努力。

　　乌克兰和西方官员指出，俄罗斯不断上升的伤亡数字——据英国军方顾问尼古拉斯·奥科特(Nicholas Aucott)称，今年8月，俄罗斯的伤亡人数接近每天1200人——证明了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付出的沉重代价。

　　军事分析网站Oryx的数据显示，在整个战争期间，俄罗斯大约每损失一辆装甲战车，乌克兰就损失一辆。Oryx只统计经过视觉确认的损失。总部位于伦敦的军事和安全研究机构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分析人士估计，按照目前的损失速度和替换产品的生产速度，俄罗斯可能会在2026年耗尽其装甲战车库存。

　　加迪进行了一项类似的研究，他说，到那时，俄罗斯只能承受“一两次像阿维季伊夫卡那样规模的战斗”的装甲车辆损失。

　　然而，至少就目前而言，俄罗斯军队正在增加其部队人数和武器产量。索伦科说，在顿巴斯地区的战场上，俄罗斯人一直在“使用大量资源，在他们本可以放慢行动速度、减少损失的情况下仓促行事”。

　　加迪和其他军事专家表示，随着夏季的到来，乌克兰军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在等待俄罗斯损失累积的同时，忍受该地区的战斗，为明年可能的反击做好准备。

　　乌克兰在人力和火力上的劣势开始缩小，这要归功于动员努力和西方盟友增加的弹药供应，包括今年美国提供的数十亿美元的一揽子援助。乌克兰最高指挥官亚历山大·西尔斯基上将(Gen. Oleksandr Syrskyi)上个月表示，近几个月来，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使用炮弹的比例已经缩小。

　　但分析人士说，乌克兰8月份对俄罗斯库尔斯克地区的突然进攻使其军队面临更大的风险。

　　越境袭击虽然提振了乌克兰的士气，但也进一步消耗了该国的战斗资源，一些最有经验的部队被从顿巴斯地区调往库尔斯克地区。据开源情报研究人员、Oryx网站的撰稿人纳尔西奥称，迄今为止，乌克兰在进攻中损失了200多件设备，几乎与同期俄罗斯在陷入困境的波克罗夫斯克附近损失的设备一样多。

　　顿巴斯地区的乌克兰士兵对库尔斯克进攻的功绩有不同的看法。一些人认为，这迫使俄罗斯将部分俄罗斯军队从东部战线调到那里，而另一些人则对袭击开始以来的弹药配给表示失望。

　　乌克兰国民警卫队(National Guard)上尉沃里亚(Volia)在托雷茨克(Toretsk)附近作战，该市受到俄罗斯的攻击。他说，那里的战斗一如既往地残酷，双方使用了一切可能的武器来拖住敌人，从携带数千磅炸药的老式炸弹，到具有夜视功能的现代无人机。

　　“顿巴斯，”他说，“是使用一切手段、尽可能多地打击敌人的战场。”

　　本文最初发表于《纽约时报》。